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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原创] 自成一派 (您是本帖第31个阅读者|本帖回复: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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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成一派
色静顿错 文/图
这饭菜是没有名号的，就像我们港口那株老榕树，谁也说不出它具体的年纪，但它总是在那里，春天发芽，秋天落叶，自成一番风景。
我的烹饪，大约也是如此。没有菜谱的规矩，没有火候的斤斤计较，全凭一时兴起，用手边现成的食料随心而炒之。油热了，便将切好的五花肉片滑下去，“刺啦”一声，厨房里便腾起一股热蓬蓬的、带着焦香的烟气。这声音，这气味，着实是最美的人间烟火，能将一颗浮燥的心，瞬间拉回到温暖的略带芬芳的原热上来。
味道是没有定法的。酱油的醇厚，酸醋的尖新，蔗糖的温润，花椒的麻香，如何去调和，全看那一日的心境。若觉着生活有些寡淡，便多下一勺晒干的辣子，让那点灼热从舌尖一路烧到胃里，逼出额上细细的汗珠，倒也痛快。若是心绪颇不宁静，便只用少许的盐，将青菜的本味吊出来，吃一个清清爽爽。所以你来我这里做客，每一次同一道菜，味道或许都有些微的差别。这不是不讲究，这恰是我的“讲究”——让菜肴带着当下情绪的体温。
大厨的菜，是工笔的牡丹，瓣瓣分明，色泽艳丽，是一种完美的、可供瞻仰的艺术。我的菜，不过是写意的几笔残荷，逸笔草草，墨色淋漓，所求的，只是一点灵性的舒卷罢了。 最难用调味料描摹的，反倒是那一点“家”的气韵。那是在小火慢炖的咕嘟声里，在米饭将熟未熟时从锅边逸出的蒸汽里，在碗筷偶然相碰的碰撞里。这一切，混杂着饭菜的热香，便酿成了一种无可言喻的氛围。它不刺激，却厚实；不惊艳，却绵长。像一个冬日里暖洋洋的午后，你蜷在旧沙发里，身上盖着阳光的味道，懒懒地，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这味道是没法子端出去待客的，它太私人，太依附于这四壁之间的记忆与光景。它是我童年的黄昏，是母亲在灶间的背影，是无数个平淡日子里，被食物温柔熨帖过的时光所共同沉淀下的底味。
记得小时候，总嫌家里的菜比不上馆子里的新奇、有味。而今在外头吃多了那些规格统一、调料精准的菜肴，舌头反倒生了倦意，像听多了编排精巧的乐章，忽然渴望起山野间不成调子的风声。这时，便格外念想起家里那口说不清、道不明的饭菜滋味。那滋味里，有铁锅经年累月养出的镬气，有酱油瓶边沿凝积的深褐色旧渍，更有掌勺人那双也许不算灵巧，却满载着温情的手所传递的暖意。
所以，我的朋友，你今日尝到的，便是这样一派“家常”了。它没有师承，不入流派，只是我这个人，将我走过的路、读过的书、经过的悲欢，都当作无形的作料，一点一点，揉进了这饭菜里。你不必夸赞，若能在这寻常的滋味里，尝出一种安帖，觉着身心一时都有了着落，那于我，便是最好的赞美了。
夜渐渐深了，窗外的嘈杂声也歇了下去。碗中的饭菜已尽，只余下一点温存的余香，在空气里幽幽地飘着，像一句说完了却仍有余韵的好诗。
这，大约便是生活本来的味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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