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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身份写作的自觉意识 (您是本帖第129个阅读者|本帖回复: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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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写作的自觉意识
吕嘉健
对于作家来说，以什么身份和站在什么立场来写作，最能体现出其价值观和生命认知的底蕴。简言之，你活在哪些人中间，你认为自己是什么人。
覃炜明是一个有代表性的作家，他有明确的以草根身份写作的自觉意识。
他在《活在吾乡》一书中如是宣言：
“为凡人立传，为卑微者留痕，保留历史与生命的温度。”
掷地有声，不由得让我想起宋代哲学家张载的“横渠四句”：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炜明甘于平凡的立意，与张载神圣的宏大意旨恰成对照。
炜明在自序里说：祖祖辈辈，我們居住的房子，我們的食物，使用的器具，借以抵御天灾人祸的东西，就是那些看似平常却不可或缺的草木。“岸上有灵，花中有神”，人类如果记得养育之恩，为什么从古至今没有人或极少人站在草木的立场上记录它们那默默无言的生命呢？
对于多数写作人来说，这是一个尴尬的問題。
炜明与我交流写作动机時有如下自白：
这里记录的不是一般的闲花野草，更不是无病呻吟的山野情愫，而是刻骨铭心的生活体验和人生回望。那些野果野草，那些杂树杂木，并不是作为我歌颂礼赞的对象出現，而是作为我的记忆的线条与符号，这个符号上记录的那些卑微的乡人，才是我需要记录的对象。而这些人的生活，生长，包括他们的生与死，活着的价值，一如这些生长于卑微，卑微得几乎如外界无人知道的草莽，这正契合了我“为卑微者留痕”的写作追求。
为平民和吾乡写作，为小共同体和不见经传的物事保留历史的痕迹，显然是牺牲虚荣的笨事，有难以在文学史留下一席之地的风险。实际上多数精英立场的写作者最后都不可能进入文学史，但事实并不动摇心中固置的精英意识。
从来中国读书人接受精英教育，努力攀缘，脱离原来的草根阶层，受教育后满脑子都是阳春白雪的知与识，眼睛不会再注视原来的土地。即如陶渊明等，在形迹上与上层阶级割席了，回归民间之后，也以居高临下的精英意识，吟闲赋雅。
炜明的写作是一种非常本色的写作，它不是勇气的問題，而是一个自觉平凡的意识和忠实的人格底蕴浑融无间之磊落表现。他一生没有改变的朴实心性始终支撑着他的知与识。回顾其母亲給他的告诫，可以知道其由何来。
既然这是一种自传式的历史寻根追忆，也是对不愿意遗忘的生命的还原，可以强烈地感受到，他在写作中充满了他的乐趣。里面凝聚了他的艰辛、痛苦、尴尬、荣耀和珍惜，伴随着少年的游戏、饥饿中渴望饕餮的瞬时满足、互相扶持的温情、稍纵即逝的喃喃自语和突然意识到成长的快慰…
我看重这是一种生命本体的常识写作，將生和活、人和物、史和实的本性状态还原出来，打通它们之間的本性灵魂。它们自有本身的活色生香。
草木为本，生命乃根。草木与凡人默默地生存着，乐其自乐，自足已足。乡亲们的草木本质，草木的乡土本性，乡土的习俗传承，习俗的文化生命，在本书里通过风物列传的片段记载，回到写作的原始意义，感动大地。
还是张爱玲说得好：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儒佛学家马一浮有《旷怡亭口占》诗，末四句是：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长空送鸟印，留幻与人灵。
意思是，即使我們已經见识过天地人事的广大，却依然珍爱草木青青；虽然飞鸟绝空，但人却在心中永远记住飞翔的灵魂。人生和历史犹如飞鸟，同样留幻于我們的集体无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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