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的王茅村,稻田像铺了层碎金,稻穗沉甸甸地垂着。王九蛋站在田埂上,望着自家四亩地,心里盘算着:“过两日得喊上二狗叔来搭把手,今年这谷子,亩产怕有千斤。”他身后的腌菜瓮里,四只青蟹正吐着泡泡,螯足在水中划出涟漪。
“九叔!九叔!”虱乸二像只瘦猴似的蹿过来,手里攥着根竹枝,“我阿爸说后日开镰,喊你去喝开工酒!”王九蛋抄起水瓢给蟹缸换水:“得得得,你个小炮鬼,莫要再打我螃蟹主意。”
当晚,月光把晒谷场照得透亮。王九蛋蹲在缸边给螃蟹喂南瓜泥,忽听墙外窸窣作响。他抄起手电筒一照,只见虱乸二骑在墙头上,裤兜鼓囊囊的。“好哇你个偷阴鬼!”王九蛋抄起扫帚,吓得那小子“噗通”摔进自家菜地。
第二天晌午,茶婶揪着虱乸二撞开王家大门:“王九蛋!你只死老叔,想害死我家细佬咩?”她摊开手掌,两只螃蟹蟹壳泛着乌青。王九蛋挠头:“茶婶,这是淡水蟹,后海抓的,哪有毒?”
正争执间,二狗叔叼着烟杆晃进来:“吵啥子?我老远就听见。”他捡起螃蟹细看:“茶婶,你这就外行了。这蟹叫中华绒螯蟹,我年轻时在阳澄湖当过蟹农。”他指着蟹螯上的绒毛,“看到没?正宗货!壳黑是水质问题,换晒过的井水就好。”
王九蛋趁机说:“婶子,要不我教虱乸二养蟹?这小子手贱,养两天就老实了。”茶婶将信将疑:“真冇毒?”二狗叔乐了:“毒个屁!当年我在湖边生吃蟹都冇事。”
接下来几日,王九蛋手把手教虱乸二:“水缸要留半陆地,放块火山石给蟹晒太阳。”他从灶屋端来半碗南瓜泥,“喂这个,比吃肉干净。”虱乸二蹲在缸边,看螃蟹用螯夹着南瓜往嘴里送,突然喊:“九叔,这只蟹肚子是圆的!”王九蛋点头:“母蟹,过些日子说不定能孵小蟹。”
半个月后,村里传来喜讯——虱乸二的螃蟹蜕壳了!那层旧壳像件透明铠甲浮在水面,新蟹的壳泛着青白玉色的光。王九蛋拍着大腿:“成了!这蟹养得活。”
这日,王九蛋正教虱乸二调配蟹饲料,村支书老杨领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走进院子。“九蛋,这是镇上派来的技术员小李,来推广‘跑道养鱼’。”小李从背包里掏出宣传册:“叔,这种循环水槽养殖,草鱼能常年‘健身跑步’,肉质紧实,亩产值比传统鱼塘高20倍。”
王九蛋摸着下巴:“这法子好是好,就是费钱吧?”小李笑道:“政府有补贴,陆川县都搞了29家了。”一旁的虱乸二突然插话:“九叔,我们可以养蟹苗!我在手机上看到有人用集装箱养蟹,可赚钱了。”
老杨一拍大腿:“这主意不错!咱村后海的蟹苗资源丰富,要是搞成蟹苗基地,比单卖螃蟹强多了。”王九蛋眼睛一亮:“对!我这几只母蟹马上要抱卵了,正好试试。”
秋收那日,王九蛋家的稻田里,收割机轰鸣着穿梭。茶婶端着簸箕送来白糤:“九蛋,今年收成好,这是新做的白糤,沾点糖水吃。”王九蛋接过咬了一口,米香混着蔗糖的甜在嘴里化开。
傍晚,晒谷场上摆开了庆丰宴。二狗叔端起米酒碗:“今年这螃蟹养得好,明年咱搞个合作社,把后海的水产都盘活!”众人正说着,虱乸二突然指着蟹缸大喊:“快看!小蟹孵出来了!”
月光下,几十只针尖大的蟹苗在水中游动,像洒落的碎银。王九蛋望着远处的稻田和波光粼粼的后海,咧嘴笑了。这个秋天,王茅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