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原创] 小镇的回忆(四 (您是本帖第798个阅读者|本帖回复: 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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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的回忆(四)
体制内小镇还有个文化人,是个女放映员。她给我的影响是深远的,而最初和我小时候“拱狗窿”看电影有关。
小镇电影院,很简单的,木排椅,水泥地,银幕挂在舞台。很早的时候,是16毫米放映机放映,单机,机位在观众席中间。“单机放映,停机换片”,小镇居民对此言耳熟能详,因为换片时,影院内的灯光就亮了,这时,小屁孩就齐刷刷喊起来:“单机放映,停机换片”。喊了几次后,不过瘾,又喊:“还钱来哦。还飞你啊”;又喊“老钱仔,瘦伶伶,称某上咸鱼称”。喊声整齐、宏亮,有上百人,因为没买票(飞)的我们,也加入这种大合唱。
我们是“拱狗窿”进去的。电影院没有窗户,只在地面,留出几个方正口子作通风用。口子很小,但那时缺乏营养,7、8岁的孩子,长得瘦小,可以钻进。我们乘开场,电影院叔叔阿姨要检票、带位,就鱼窜而入,然后赶快找个角落蹲下,因为,观众进场后,检票员就腾出手,把我们赶出去。钻得迟的小孩,在口子探出身时被捺出去,偶尔有漏网的,就满场跑。没两三个大人配合,是抓不住我们的。电影放映后,再满场跑抓小孩,就会影响观众观看,所以,跑得赢时间,就是胜利。只是,我们只能永远蹲在地观影,把头仰高,伸长脖子瞄向银幕。如此低调、小心翼翼,是防止工作人员发现了,被逮住赶出门。
老钱仔是电影院请的临时工,负责守门口。他对“拱狗窿”进场的小孩毫不留情,逮住就抓住手腕往门口拉,我们的手被他卡出深深的痕。所以,换片的时候,小孩子喊“老钱仔,瘦伶伶,称某上咸鱼称”的声音就特别大声、有力,充满报复情绪。
女放映员是“捞双婆”。不放映时,站在门口检票,也查“拱狗窿”进场的小孩。她查场时很有人情味,用电筒晃着,不罩住你,让你原形毕露。也就照照而已。电影开映,她就不赶我们了。给她逮住,她也只说出去啦出去啦,让你跟她走,到门口,你溜向另外一边,她也不再赶。
我对她印象深,并非因为她特别开恩,没有在“狗窿”前放我一码,是因为我对会放映的人员的敬慕。小镇文化生活没有现在那样丰富,就一间电影院。县城才有文工团。县府搬迁到边境小镇,我住的小镇就边缘化,成了公社所在地。小镇属公社管辖,一揽子的文化设施就没有了。我上学必经电影院。我常在电影院的橱窗看剧照和宣传照片,例如十大元帅,例如乒乓五虎将。学校白天在电影院包场,看广东粤剧团的公益演出,是宣传救火英雄向秀丽和苏满基的。那时小镇还属广东管辖,广东地方剧团常来,来了就在电影院演出。苏满基“妈妈爱儿儿爱妈,可是儿更爱国家。想起当年儿在家,受尽地主血讹诈”的唱段,马上在小镇流行开来。
女放映员住青砖到顶的公家宿舍,在我们石板街后面。她住后进的楼上。夏天暮晚,他们在小阳台吃饭,我们篱笆屋的平民,也在家后空地摆台吃饭,中间隔一横瓦房。吃什么菜看不到,讲话声音是句句入耳的。女放映员有2子4女,吃饭情景,热闹如在电影院。
我离开家乡后,回过几次。一次在一个海边小镇出差,晚上去电影院看电影,看见调到这里的女放映员。她还在放映。这小镇电影院的设置,比不上家乡的,电影院小了,而且,院内的凳,是砖砌搪水泥,冬天坐上去会冻得跳起来。又一次,出差到地处边境的县城,当地有关部门,招待我看王心刚的《侦察兵》。电影院比家乡的气派,座椅也分开了,不像家乡电影院的连排横木椅,人挤人。我尤其注意到,放映员又是那个女放映员。放映机不再设在观众席里,已经设在楼上。银幕也比我小时候看的宽大多了。
女放映员在我的记忆里渐渐清晰,是我退休后。我了解到,她是志愿军文艺战士,转业到广东,分配到家乡,从事放映员工作。她退休后,电影公司不景气,她的工资是最低的。直到2018年,组织才落实她的工资,从1000多元,提高到3000多元。这么多年她也不向有关部门反映。
我知道后,感到这一辈的退伍军人太无私了。一个志愿军战士,不说贡献,工龄至少比她的许多同事长吧,却领最低的退休费。某政治家说,不要认为,善良的人永远都是软弱的。好在改正了。
我把她的事告诉南宁的一位厅官,他是个书法家,也退休了。我写了诗赞女放映员。退休厅官就把我的诗,用楷书写了出来。书法作品长2米,我裱好后,托人送给她。我的诗是:
赞女放映员
行人弓箭各在腰,尘埃落定马不啸。
十指轻弹和平曲,一生巧护安宁谣。
银幕代代少年梦,影院岁岁老兵骄。
风雨雷电眼前走, 豫女豪气边城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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